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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易游戏频道]《见证》第31期:他们的暑假,没有游戏

整理时间:2012-08-24 15:00 热度:°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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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上午10点,盼盼带着7岁的妹妹,在菜场替父亲摆摊。电子秤旁边放着她心爱的粉红色小包,包上印着白雪公主。谈价、称重、算钱、找零,盼盼很熟练。去年春节,母亲住院,一家人没回老家,她就在菜场帮父母卖菜。
  盼盼今年11岁,上四年级,老家在安徽农村。六年前,为了给母亲治病,她和父母来到了这座城市。
  妹妹在菜场上开心地跑来跑去,偶尔回到摊位前,踩在凳子上,和盼盼说上几句话。她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妹妹平时在安徽老家上幼儿园,由爷爷奶奶照看着。放暑假后,她被送到这座城市,同爸爸、妈妈、姐姐团聚。
  妹妹的性格和盼盼迥然不同。妹妹很活泼,有问必答,经常咯咯地笑,还抢着替姐姐回答问题。盼盼不太爱说话,只是握住妹妹的手,沉默着,偶尔露出微笑。
  “放暑假了,你们平时都玩些什么?”我问。
  “在家呆着。她叫我陪她玩。”妹妹指了指盼盼,说。
  “会帮大人做家务吗?”
  “会。洗碗、洗衣服、扫地。”盼盼说。
  “那你能做什么?”我问妹妹。
  “我可以给妈妈敲背。”妹妹开心地说。
  


  下午2点多,父亲回到摊位前,给了盼盼两块钱,让她们去买点吃的。他低头削着丝瓜,聊了几句,哭了起来。
  他说,盼盼的母亲患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已经六年,昨天去医院复诊,血红蛋白指标(g/L)只有60多,正常值应该在110至150之间。医生说,她的骨髓已经失去了造血功能。
  对这个家庭来说,母亲的病如同一个无底洞,看不见希望。六年来,为了治病,家里已经花掉20多万,一家人维持着在这座城市生存所需的最基本的开销。如今,母亲只能卧床静养,靠药物维持。她每天吃三种药,但收效甚微。药费昂贵,加上每月近两千元的摊位租金和房租,父亲一人挣钱,家里早已入不敷出。
  父亲每天凌晨一两点去批发市场进菜,三点多到家,眯一会儿,五点多爬起来,去菜场摆摊,一直忙到晚上六七点收摊,中午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如果生意不好,要把手头的菜低价处理掉,回去得就会晚些。母亲和盼盼做好晚饭,在家等着他。
  母亲身体尚能支撑时,下午会去菜场帮丈夫看摊位,让他回家休息休息。如今病情加重,她只能呆在家里做做饭。盼盼放暑假后,带着妹妹去菜场帮忙,让父亲中午回家休息两三个小时,下午再去替换她们。
  


  离开菜场后,盼盼带着妹妹径直回家。父亲给的两块钱,放在她的白雪公主小包里。妹妹已经吃过午饭,盼盼还没吃。父母不允许姐妹俩在外逗留。和他们在同一菜场摆摊的另一家人,有两个孩子,十岁的小儿子在外玩耍时不幸落水溺亡。每年暑假,类似的悲剧都会在全国各地频频上演。
  盼盼一家住在菜场附近租的一间一室户里。母亲带着两个女儿睡大床,父亲睡小床。大床的床头挂着夫妻俩十多年前的结婚照,旁边贴了三张印有耶稣基督画像的年历,以及母亲和盼盼在菜场上的两张合影。
  母亲脸庞浮肿,听力明显受损,必须大声说话才听得清。她拿出厚厚的一叠化验单和一大塑料袋的药。这些药花了一千多块钱,但吃不了多久。
  母亲说,盼盼在家很乖,会帮忙洗衣服、洗碗、扫地、做饭。平时上学,她一个人步行20多分钟去学校,放学后从不在外逗留,回到家,做完作业,就帮着母亲做家务。由于是外地人,为了让盼盼留在这座城市上学,父母向学校交了一万两千元的“赞助费”。
  “要是我没病,多好。”母亲看着身旁各自玩耍的姐妹俩,说。
  盼盼正拿着一个玩具蜗牛,在桌上推来推去。妹妹把作业本撕下一页,剪了两个窟窿,盖在脸上,露出两只眼睛,冲我大叫。
  桌子的角落处摆着一个小小的塑料鱼缸,里面养了几条金鱼。盼盼把鱼缸拎起来,给妹妹看。
  “多少天没换水了,还活着呢。”她说。
  
 


  中午11点,建筑工地的工人们成群结队返回宿舍,准备开饭。简易楼宿舍的房门紧锁着,艳艳和青青蹲在路边,等父母收工,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艳艳13岁,青青11岁,姐弟俩放暑假后,一起从安徽老家来到这座城市,同父母相聚。他们的父母在附近的一幢大型商业建筑的工地上施工。这幢建筑的规划高度为68层,计划投资50亿元。对建筑工人来说,楼层高意味着工期足够长,工地上的活足够多,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上一年。如果是小工地,几个月完工后,又得换地方重新找活儿。
  每天凌晨4点,父亲就得赶去工地,他要在瓦工到达前,打好沙灰,用板车或吊篮运到楼上。早晨6点多,艳艳和青青自己起床,出门买早点,然后自己去外面找地方玩。宿舍里没什么可玩的,没有电视,没有空调,唯一的电器是一台电风扇。
  尽管这是一座以风景著称的旅游城市,但父母平时没时间带姐弟俩出去玩。景点的门票很贵,一张门票的价格相当于父亲一天的工资。所以,姐弟俩每天就在离宿舍不远的一处开放式公园玩,累了就去旁边的一家超市逛逛。来到这座城市后,他俩只玩过这两个地方。
  中午11点多,父母从工地上回来,带着姐弟俩去食堂打了馒头和饭菜。工地食堂的餐费很便宜,每天10元,但伙食很差,“没油水,吃了干活没劲”。一家人又去路边的熟食摊上买了点小菜,买了瓶啤酒,围在小摊旁边的桌前吃饭。青青帮父亲倒了杯啤酒,推到他面前。
  


  暑假结束后,艳艳和青青又将返回安徽老家,独自生活。这些年,父母在外打工,爷爷奶奶已经过世,外公外婆不领他们,家里只有他俩相依为伴。平时在家,艳艳扮演着母亲的角色,给弟弟洗衣、做饭。她每天早晨6点起床,熬稀饭、热馍馍、热剩菜。七点多,吃完早饭,姐弟俩一起出门上学。
  中午放学后,艳艳骑车去买菜,然后回家做饭,她最拿手的是煎鸡蛋、炒土豆丝、芹菜炒肉丝。下午放学,姐弟俩一起回家,一起做作业。艳艳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考试在班上排名前五。弟弟成绩一般,碰到不懂的地方,会请教姐姐。两人的晚饭相对简单,图省事就下点水饺或面条。吃完饭,看会儿电视,八点多,艳艳开始催弟弟上床睡觉。
  艳艳和青青的父亲以前在温州打过十多年零工,姐弟俩都是在那儿出生的。这个暑假,青青最想去的地方是温州。在他的记忆里,温州比这座只有公园和超市的城市好玩多了。
  我问艳艳暑假想去哪儿玩。她说,不想去哪儿,就想“和我爸一块”。
  



  莹莹11岁,来自江苏北部农村。母亲在她四岁时离家出走,奶奶已经过世,爷爷不太愿意带她,所以平时在老家上学,莹莹就住在学校。
  莹莹的父亲在这座城市的河道上以运淤泥为生,这些年,他独自在江浙一带跑船,一年四季住在船上,春节才有空回家呆上十几天。这个暑假开始后,他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就坐长途车回去,把她接到了船上,同自己一起生活。
  “爸爸大力士,爸爸开船。”莹莹笑着说。她是个爱笑的女孩,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会咯咯咯地笑。
  每天,父亲开船到晚上七八点,靠岸后,做饭给莹莹吃,次日凌晨两三点继续开船。莹莹早上起床后,提着桶从河里打水上来,帮爸爸洗碗、洗衣服。以前她一直是用肥皂粉洗衣服,父亲说肥皂粉会把手洗坏,她就改用了肥皂。
  洗完衣服,写完暑假作业,莹莹蹦蹦跳跳去驾驶台找父亲。她喜欢掌舵,父亲手把手教她,她已经学会了往左往右转弯。
  船上的生活很枯燥,没地方可玩,活动空间不过数十平米。父女俩每天往返于装货点和卸货点之间,路上要跑五六个小时,远的话十多个小时,停船也是停靠在其它船只旁边,所以自打上船后,莹莹几乎再也没上过岸。
  当自家的船靠在其它船只边上时,莹莹会带着她的那条叫“妞妞”的小狗,在船和船之间开心地跑来跑去。为了让她解闷,父亲在书摊上给她买了两本漫画杂志,去年的过刊,她很喜欢。
  


  运泥船的主体是一个十多米长的装填泥沙的露天货舱,另一端是驾驶台和两间六七平米的小屋,一间吃饭,一间睡觉。睡觉的屋里堆满杂物,大米、救生圈、卫生纸、电风扇、衣服、蓄电池、各种工具,光线来自两侧狭小的窗户。船上的生活条件很艰苦,夏热冬冷。
  跑船的人,吃饭、睡觉都没有规律,饿了就吃,天晚了就找个安全的地方靠岸休息。昨天,他们的船下午4点多就开到了卸货码头,一直等到晚上11点多才卸完货。这座城市的运泥船有数百艘,装货、卸货往往要排上三四个小时的队。
  深夜折返时,途径一座矮桥,空船过不去。父亲花了三个小时将河水抽进货舱,过桥后又花了三个小时将水打出去,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晨六七点,未及休息,又动身前往装货点。
  上午9点多,走到半路,他们遇见了水上公安的执法人员,船只因手续不全被扣,罚款500元。这艘船跑一趟货需要两天时间,每天要烧掉两三百元的柴油,加上卸货的人工费,一趟下来,只能挣两三百块钱。这个月,由于雨水多,他们总共只跑了四趟货。
  中午,父亲去缴纳罚款,因为不放心莹莹一个人呆在船上,把她也带在了身边。莹莹这才有机会跟着父亲下船,在岸上玩了两三个小时。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抱的。”合影时,莹莹把妞妞放在父亲怀里,告诉他应该怎么抱,妞妞才会舒服。暑假结束后,她又会被父亲送回老家,寄宿在学校里。她说,她更喜欢呆在船上,和父亲、妞妞在一起。
  



  怡怡11岁,老家在江苏北部的农村。她和父母一起住在这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周边很多住户都是和他们一样的外来务工者。
  放假前,老师要求同学们写下自己的“假期任务”。怡怡在她的暑期作业本上写道:“1、完成暑假作业。2、让家长参观我们的新学校。3、写作文。4、练字。5、读书。6、完。”接下去,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希望这学期一定不要考砸了,因为考砸了,这学期我就没有棒冰吃了。”
  暑假开始后,白天,怡怡一个人在家,主要的娱乐活动是看电视剧,《宫锁珠帘》、《薛平贵与王宝钏》、《爱情睡醒了》、《夏家三千金》、《怪侠欧阳德》,来者不拒。有时候,她会站在父亲买的小黑板前,举着一根塑料棍,在黑板上敲敲打打,对着空屋自言自语,假装自己是老师。她花5块钱买了个十字绣,无聊的时候也会拿出来绣一绣。十字绣的图案是一只猴子,她花了两天时间,把猴子的脸部轮廓绣好了。
  下午,她会骑着堂姐留给她的那辆红色的小自行车,去外面的公用健身器材那儿玩一会儿,她喜欢荡秋千。她随身挎着一个粉红色的印有“Hello Kitty”的小包,包里装着家里的钥匙和一部手机。几个月前,在电信营业厅的一次露天促销活动中,怡怡的母亲抽中了一部新手机,就把以前那部100多块钱买的旧手机给了怡怡。怡怡爱不释手,经常拿着手机,思考该给谁打个电话。
  这部手机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外,几乎没有任何其它功能。这也是怡怡拥有的唯一一个电子产品。她羡慕家里有电脑的同学,去同学家玩的时候,她会在旁边看他们打游戏,有时自己也上去试一把。她会玩《植物大战僵尸》,但玩得不好。
  


  中午11点多,怡怡的父亲回家,下了点面条。怡怡没吃,父亲匆匆吃了点,就走了。
  怡怡的父亲以前是开小货车的,因为生意不景气,卖了车,做起了保险推销。怡怡的母亲是厂里的一名缝纫工,每天早晨六点出门,晚上八九点回家。
  早晨出门前,父亲会给怡怡一些零花钱,让她自己去买吃的。昨天中午,怡怡吃了一碗方便面。她喜欢方便面的味道,觉得比饼干好吃多了。今天,她的午饭是一小袋膨化零食,1元5角,外加一根烤香肠,1元。懒得出门的话,她就干脆不吃了。
  “你是记者,你应该去冒险,去拍那些巨型蜥蜴。”怡怡说。这是她从电视上看到的。她向我描绘了那些巨型蜥蜴的可怕之处。
  这个暑假,怡怡最想去的地方是海滩,她想看看真正的大海是什么样的,但父母没时间带她出去玩。父亲承诺,如果她把暑假作业保质保量地完成,就会让她去学点别的东西。怡怡想学跆拳道,还想学钢琴。
  怡怡拿出自己手工做的一个信封,鼓鼓囊囊,装满了写给好朋友的信,她称这个信封为“秘密箱”。她教我玩一种剪刀石头布的游戏,谁赢了,就用另一只手依次做出举枪、拉枪栓、装弹、瞄准、射击的动作。她总能赢。
  “我一个人在家。我很孤独的。”怡怡说。我不确定她是否理解“孤独”的真正含义,又或者,那只是她从电视里学到的一句台词。
  

  “这部电影是我童年的一些记忆,尤其是对父亲的印象。”这是侯孝贤早期导演的电影《童年往事》(1985年)的一句开场白。
  这个暑假会在这些孩子的记忆中留下怎样的印象?我们无从知晓。他们同父母生活在一起,生活在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父母辛勤劳作,以求温饱。而孩子们的暑假,没有游戏,却依然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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