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华传教士背弃宗教的故事(文长慎入……)
来源:网易探索 2013-03-26 11:13:28
长老们让我去上 海市中心南京路上的 星巴克见他们。那 天,太阳很耀眼,一 扫往日阴霾。我来到店里,史蒂文弟 兄和理查德弟兄问候了我。他们已经 为我买了杯冰咖啡,顶部的冰已经融 化了。我用吸管搅了搅咖啡。
史蒂文弟兄首先发话。
“安柏,我们今天见你是因为我 们听到了些流言。”他清了清喉咙, 理查德弟兄的眼睛盯着我背后。“我 们和你见面,是想鼓励你、给你帮 助,请别紧张。”
太阳照在我脸上,像盏审讯灯。
“你知道我们指的是什么吗?”
他指的是我和我之前一个《圣 经》学生的对话,她是个年轻的中国 老师,名叫简。我一向不擅长说话, 便实话告诉他们:是的,简感到困 惑,但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一些东西 解释给她听。
“是的,当然,”史蒂文弟兄 说,“现在请详细告诉我们你说了些 什么。”
我们啜着咖啡,看上去和上海的 其他外籍雇员别无二致。然而我们不 是外籍雇员,我们是耶和华见证人。 我们每一个人来的时候都带着整包整 包的守望台出版物,我们把东西包在 包装纸里,藏在袜子里,用它们向中 国人传教。我们听过太多耶证人被中 国官员跟踪、监视、监听、驱逐出境 的故事了。在中国政府眼里我们三个 人都是罪犯,然而在教会长老的眼里 罪犯只有我一个,而星巴克里这次会 面的结局也将是另一种形式的驱逐 ——我会被迅速逐出我30年来的生 活,被放逐到那个我只从外围了解过 的恐怖又复杂的世界去。
* * *
2003年,我在聚会提供的夜课 上开始学普通话。从小我就是个虔诚 的耶证人,且高中一毕业就成了全职 传教士——年轻耶证人的典型路线。 追求任何职业都会被认为太物质,会 干扰真正重要的事:传教。
每周四天,我穿上朴素的裙子和 便鞋,在包里装满耶证人的杂志和其 他的守望台出版物,走去基斯兰奴区 我家附近的王国聚会所。我在那里和 一群耶证人碰个面,然后出发去我们 的指定区域——温哥华西部的富人 区。
我们会一条街一条街、一户人一 户人地敲门。有的人会很礼貌,但多 数人会很生气,时不时会有人在我面 前摔门或大叫,不过大部分人根本不 会应门。在温哥华,传教不是件轻松 活儿。
不过这些都未影响我的热情。每 周三次的聚会使我们从不断被拒的打 击中重拾信心——其中一次聚会的唯 一目的就是教我们如何克服被拒绝的 困难,做个更好的传教士。我所有的 朋友也都是耶证人。和“世俗之 人”(非耶证人)来往是不被允许 的,所以我们同命相连,而每周超过 70小时的传教经历也给了我们不少 谈资。再加上我们知道那些人在哈米 吉多顿里总归是要死的,所以也就不 会太把他们的侮辱放在心上。
一天,耶证人当中流传起了一个 新观点:向中国移民传教。我不想只 向那些富裕、自满的温哥华人传教, 我希望向愿意聆听的人传教,移民似 乎是个完美的选择,于是我报名跟教 会免费学普通话。
学习中文很折磨人,第一次课结 束后我嘴里的肌肉都疼了。尽管学习 进展缓慢,但我却突然有了好多《圣 经》学生,令我几乎忙不过来。最 后,我便宜买了辆1982年产的沃尔沃 旅行车,开遍整个城市去和中国移民 进行每次一小时的《圣经》研习。
学了一年的中文后,我决定辞去 兼职搬去中国。加拿大的中国移民肯 定了我的决定,让我颇为兴奋。我终 于明白了为什么上帝还没有开展哈米 吉多顿,因为在世界末日到来前还有 13亿人等着我们去拯救呢。
每周三次,全球的耶证人会众聚 集起来研习完全一样的资料,这些资 料由布鲁克林的中央理事机构发布。 耶证人聚会上最常见的主题是如何在 世界末日哈米吉多顿中幸存。传教的 目的是使人皈依,从而拯救他们的生 命。每个耶证人都常常被迫花更多的 时间来说服他人改变信仰,因为只有 耶和华的子民才能得救。向他人传教 也被认为是拯救自己生命的一种方 法。
耶证人特别不鼓励我们上大学, 这个宗教容不下思辨者,异见分子会 被迅速消灭。虽然检视个人信仰在理 论上是被鼓励的,但任何实质的质疑 或不服从行为的最终结果都是被逐出 教会。
有时我会听说一些“背信的资 料”——任何文学、影视、音响资料, 但凡是批判耶证人、指出其官方教义 中不一致之处或是讨论输血等有争议 的话题,都是“背信的资料”。
从孩提时代起,我们就被教导所 有的精力、才能和谋略都要专注于传 教这一使命。我从未考虑过从事某个 职业——那绝无可能。我们的理想人 生是找份像是擦窗户或理发这样的兼 职,以支持传教工作。通过演讲、研 讨会、论证、问答和谈话,王国聚会 所的聚会每周三次地强调这些人生选 择。我们与非耶证人,那些世俗之 人,几乎没有任何社会接触,因为我 们必须远离他们的腐蚀。我们活在自 己的社会里。
当我来到中国,不得已,一切都 变得不同。公开传教是非法的,宗教 集会被禁止。传教工作和会众集会不 得不转入地下。这意味着上海为数不 多的耶证人只能暗中见面,每周见一 次面变得几近不可能。显然,按照通 常的面对面的形式进行传教也毫无可 能。对于我这样一个习惯了常规程序 的耶证人来说,这样的经历前所未 有。
来到上海几周后,一个自称詹姆 斯(我们知道中国政府会监控电子往 来,因此有的人使用假名)的男人给 我发了条晦涩的短信。他提议我们在 新天地一家喧闹的当地餐厅见个面。 我到餐厅后拨了他的电话,他挥了挥 手朝我示意。我们聊了几分钟,然后 他迅速进入主题,很专业地向我传达 耶证人分部的指示,指导我如何传 教。我应该找份工作作为掩护,像是 教英语什么的;然后我应该和世俗之 人(既包括中国人也包括西方人)建 立关系,这种友谊的唯一目的是使之 皈依宗教。
听上去太疯狂了。我生命中的每 一天都被教育要远离这些人,我的确 也这么做了。我找借口不和同事共进 午餐,我从未吻过高中那个爱我的男 孩,我从不参加课后体育运动,从不 去生日派对,也没参加毕业舞会,全 是因为害怕被污染。然而我有我的指 令,我别无选择。
我第一次尝试和世俗之人交朋友 是在福州路上的一家书店,距人民广 场几条街。我四下看了看,寻找监控 摄像头。书店很挤,我却仍然引人注 意——一个高个子的白人姑娘,鹤立 鸡群般站在周六的购物人潮之中。
我有些疑虑,于是走进英语图书 区,希望在那儿能少引起些怀疑。我 翻开一本英语教科书来读,目光时时 掠过书顶。我十分紧张,我已习惯于 按门铃然后布道了。再加上我的中文 还是挺差的,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跟人 交谈。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在我身边 的书架站定,她戴一副金丝眼镜,穿 着紧身羊毛衫和格子花纹的羊毛长 裤。她是如此普通,看起来很亲切。
“你好。”我局促地说。
她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 容,“你会说中文!”她说。
“不太好。”
“哇,太好了!”
我就这样认识了简。
* * *
第二天,简邀我去吃晚饭。她把 去她家的详细路线写了下来:乘地铁 3号线到漕溪路站,看到宜家就快到 了,右转。
我爬上她公寓的楼梯,经过一群 在露天走廊尽头的公用厨房做晚饭的 居民,来到简的门前,敲了敲门。 “你好,”简激动地说着,拉开铁门。
房间被两张床摆成L型,她的室 友拘谨地站在罩着粉色褶边床罩的那 张床边上。两张床之间摆了张桌子, 食物已经上桌了。共有四个菜:炒青 菜、青椒大豆、带酱汁的肉、煎豆 腐,电饭锅里装着米饭。
“欢迎。请进!”简的室友笑了 笑,眼角露出褶皱。
简在厕所旁的水槽里洗净碗筷, 没擦干就摆上桌来。
“希望你喜欢。我知道不太好 吃。”
简打开电饭锅,给大家盛了饭。
“吃饭!”
她指了指盘子,然后夹了一块儿 肉放到我的米饭上,又夹了些绿叶青 菜。她敦促我吃,我想等她先开动, 不过她坚持要我先吃。于是我咬了一 口,室友在旁边看着。
“好吃!”我热情地说。我试图靠 语气来弥补词汇上的匮乏。
简拍了一下手,笑了,然后坚决 地摇了摇头,“不好吃!”
“不!很好吃,”我坚持说。她的 确擅长做菜。
我们边吃边用蹩脚的中文掺着英 文聊天。简的英语很好,比我的中文 好多了;她的室友很嫉妒她。她一直 都在学习,在她家乡江苏北部的村里 她是唯一能说英语的。她的表哥从天 津出差回来会给她带书。2年前,简 搬到上海找工作,在一家房地产公司 做前台,不过她的理想是当一名中文 老师。每个月她会把部分工资寄给父 母。她的父母在计划生育政策下仍然 避开官员生了6个孩子(5个女孩1个 男孩)。其中一个女孩被领养了,这 家的其他人四处搬家以逃避罚款或绝 育手术。有了个男孩以后他们就不再 生了。
简说她喜欢自己的工作,因为老 板是英国人,她有时会鼓起勇气跟他 练习英语。她高兴地说起他们谈晚餐 谈发型的无聊对话。每个月她挣 1800块钱,相当于280美元。
詹姆斯弟兄建议我们,在和新朋 友谈到《圣经》之前,先弄清楚这个 人或其家庭是否与共产党有关系。任 何党员都是个潜在的危险,应立即切 断与之的联系;党员可能会出于对国 家的忠诚而出卖耶证人。可另一方 面,我又听说有些人入党仅仅是为了 满足某些工作的要求,也就是说他们 只是名义上的共产党员,因此结交他 们并无大害。我努力把话题扯回到了 简的家庭上。
“那么……你父亲在江苏做什么工 作呢?”
“他是个农民。”
听上去没什么。不过农民是党员 吗?毕竟他们得上交一部分庄稼给国 家呀。我努力回想曾看过的电影,也 是唯一可供我参考的资料。
“你母亲呢?”
“她照看小孩和我外婆,大部分 时间。有时她帮着种地或是做手工卖 钱。”噢,对,他们有6个孩子——那 么他们的党性肯定不会特别强。
“你的兄弟姐妹呢?他们工作了 吗?”
“妹妹在上学,姐姐有个小孩。 不过我弟弟是部队的。”
部队。詹姆斯怎么没提过部队的 事?这听上去像是个大警钟。如果你 参军了,那必然就是党员。
“但是他从部队给爸妈写信,说 他想当歌星。他们特别沮丧。但他老 说,所以我存了钱在他生日时寄给他 一把吉他。这是他弹吉他的照片。 ”她翻开手机,他那慵懒的少年pose 让我明确了他对主席的忠心程度。
我们吃完饭,简不让我帮她洗 碗。“坐下坐下,”她反复要求,还用 一只胳膊强行阻止我站起。等她把碟 子都塞进水槽,她说要给我个惊喜。 甜点和咖啡,她说着绽开了笑容。这 两样东西在中国对我来说都很少见。
“在宜家,”她两眼放光,“你知 道吗,你想拿多少咖啡都可以。我们 中国人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觉得他们 疯了。”我们穿上外套,下了五段楼 梯来到楼下。现在是十月,天气微 凉。我们走近了那幢蓝黄色的庞然大 物,我还是无法像我的新朋友那样激 动。但后来,我在上海的时日从几个 月变成几年,我也开始对那无限量的 咖啡感到了一种类似的敬畏。
餐厅供应一些中餐,不过其他所 有方面都和别的宜家一般,廉价、明 亮。若非那混乱的插队现象和从家里 自带米饭的食客,我还以为自己是在 温哥华呢。常客多是巨大的黄色建筑 背后那些摇摇欲坠的小巷里的居民。 当地人最大化地利用宜家,享受免费 的空调,把宜家当成他们不曾有过的 客厅。
我选了个配醋栗酱的迷你芝士蛋 糕,简拿了个巧克力布丁。在她的强 烈阻拦之下我还是付了钱,然后我们 拿着杯子去接咖啡。人们在咖啡伴侣 和砂糖跟前挤成一堆。一个老妇人指 责我没加入那劫掠大队。“不要 钱,”她说,敦促我上前。
我们找到一个靠窗的空位。人们 围在我们边上,自顾自地在堆满空餐 盘和空碟子的桌上吃喝。老妇人们在 照看婴儿。三两个孩子哒哒地跑向展 示区,去假的儿童卧室玩。我和简聊 了很久,途中加了两次咖啡。我们说 好周末一起去骑自行车。简还想带我 去一家湘菜馆。
于是,就这样,慢慢地,无心 地,我开始融入这个全新的世界。
* * *
我开始和世界各地的外国人一起 上普通话培训班,他们谁也不知道我 的宗教信仰。老师欣喜于我的进步, 常以她那不太敏感的中国式的态度比 较我和其他学生:“你两年内就能学 好。而你”——指着我旁边的学生 ——“不能,”她说着摇摇头。课后, 我和同学来往,他们每个人学中文的 目的都不同。有的是来中国找乐子 的,有的是来找中国女孩约炮的,有 的是来赚钱的。关于我学中文的目 的,我一直找借口没有明说。紧张、 矮小的詹姆斯已经在我脑中烙下:什 么都别说。而我,则被驯服,坚称自 己是英语教师,对中国人有些难以言 表的兴趣。
和这些世俗之人在一起时我始终 感觉自己在做一件错事。他们起誓、 抽烟,有人还酗酒。他们常说些我听 不懂的话。我听不懂他们的暗语,没 读过他们的书,没看过他们的电影。 不过我学得很快。我得融入他们;我 不想暴露身份,何况了解他们的生活 也挺有趣的。我是在严格服从命令, 所以做着这些事并无罪恶感。
除了在学校交朋友,我每天会抽 时间找中国人聊天。我会去饭馆坐 坐,去淮海公园走走,去广场读书, 或是跳上地铁、公交,与任何足够耐 心、健谈、能忍受我蹩脚中文的人交 好。我向上帝祈求过帮助,不过想找 到对外国人感兴趣的中国人并不难, 尤其我还懂点中文。
简成了我的第一个《圣经》学 生。那次周末骑行之后我提出了这个 话题。那天我收集了一整天的信息, 等我们坐下来吃炖牛肉和蒸鱼头时我 已经想好了几个方案,都是从耶证 人“如何发起对话”的记忆库中搜出来 的。
“简,你知道,你说起你外婆去 世,我就想起了我父亲去世。我完全 明白你的感受。”
简作了答,不过我已经在筹划下 一句该怎么说了。
“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不过你 知道吗,有一种方式能让你再见到 她。”
简,愿上帝祝福她,礼貌地扬了 扬眉毛:“真的?”
“是的。当我因为父亲而难过时 我会去读《圣经》上对死亡的记载。 你读过《圣经》吗?”
“没有,但我非常感兴趣!我好 喜欢圣诞节!我认识的第一个外国朋 友就是基督徒,她对我特别好,还来 看过我家人。可是后来她离开中国 了,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噢,哇,太神奇了,我不知道 我们在这方面还有共同点。下一次,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带一本 《圣经》。我想它能安慰你。”
简热情地答应了。我因为自己完 成了任务而松了口气,又为自己在中 国有了第一个《圣经》学生而骄傲。 我真想发封邮件回家,可是我们不能 谈论我们在这里的工作。我意识到我 正把简带向一条潜在的犯罪道路,也 就是说,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她会成 为这个国家的地下敌人,与家庭联系 有限,不能和朋友接触,很可能也不 能结婚生子——耶证人不能和不同信 仰的人结合,而在中国大陆,耶证人 数量非常的少——但我觉得这对她来 说只是个很小的代价,因为她能得着 真理。如果我能使她皈依,她就能在 哈米吉多顿中活下来。
不过我还是得小心,我不能告诉 她我住哪儿。起初我们在公园里研 习,可是在一个潮湿的日子里我注意 到有两个身着涤纶西装的人起劲地朝 我们拍照。我们彼此分开,我乘反方 向的地铁回家,以求安全。那以后, 我会在不同的西式咖啡馆请简喝咖 啡,不过绝不会连续两周去同一家。 我在我俩的守望台杂志外包上书皮, 不让别人看出里面是什么。
简热爱西方文化。还在江苏时, 她之所以学英语就是因为渴望了解外 面的世界。我是她最好的途径,反之 亦然。我们以半英语、半中文的方式 研习,在路人看来就像是在辅导语 言。不论我说什么简都热情地赞同。 她学会了“上帝”、“耶稣”、“哈米吉多 顿”的英文,还发展出对卡布奇诺的 品味。
很快我便骑着车、背包里装着 书,满上海地跑了。我在城市间穿 梭,去联系我在中国的《圣经》学 生。随着我英语的提高,我开始注意 到中国大陆的中国人回应我的方式与 温哥华的华人移民很不相同。我教他 们的《圣经》知识让他们难以理解。 创世纪?上帝?永生?不去上学?不 要追求金钱?他们有时还会笑笑,尤 其是在说到金钱的话题时。但谁也没 停止学习。他们开始邀请我去大饭店 与他们的家人吃饭,把最好的肉夹进 我碗里。
一周又一周,我和简见面。我们 成了密友;她开始教我中文,我帮她 在一家外国人开的语言学习找了份工 作。她是个很有才华的老师。我多次 自思:等她准备好了,她会成为多么 好的传教士啊!
随着我对简了解的深入,也随着 她逐渐感到能自在地与我坦诚,我才 发现,我们第一次去吃湖南菜时,不 论我跟她谈复活还是别的什么,她都 准备高兴地附和,从而与我建立友 谊。我所有的《圣经》学生都是这个 态度。大部分大陆人并不理解复活、 创世、天堂等西方概念。现在我明白 了,我在温哥华不过是个英语家教, 跳下沃尔沃向困惑却也心存感激的移 民免费培训英语而已。学了中文之后 我发现,在中国大家都直言不讳。我 努力拯救的13亿人看待世界的方式与 我们截然不同,而我敦促他们理解并 接纳的概念全是奇异的抽象概念,为 了交到一个外国朋友,他们不得不容 忍这算不上愉快的古怪性格。我们的 研习课迟早会讲到书里哈米吉多顿那 一章——两页的折页上画着大火从天 而降,人们死去,坠落到地缝之中。 当我在新的环境下以新的语言讲述这 些内容时,我第一次听到了自己在说 些什么:“因为你生在这里,我生在 我的世界,所以上帝会杀死你和你的 家人、朋友、同伴,但是我会活下 来。因为你接受的教育与我不同,接 触的文化与我相异,因此你对生活、 对灵性、对美德、对意义的解释也不 同于我。所以你将死去,我将存活。 因为我自五岁起,便被反复教育说这 些都是完全合理的。而你无此经历。 ”
(打开书,翻到哈米吉多顿的折 页。)
我开始感到困窘。
这是全世界最拘束、最极权的国 家之一,在这里,我人生第一次获得 了思考的自由。我不再翘掉兼职跑去 约人传教,研习《圣经》,参加会众 的聚会、会议或是社交活动。我不再 把每天的时间都用在敲门上。我不再 每周三次地坐在王国聚会所的听众之 中,举手,照背守望台出版物上的答 案。我不再把会后有限的空闲时间用 来准备下次聚会的答案。
一年之后。我一读起守望台的出 版物就皱眉,还会去中国那被阻隔的 互联网搜寻其他观点。我越来越难以 相信这个宗教是唯一正确的宗教,是 通往幸福的唯一道路。我知道这些想 法会使得我在哈米吉多顿中死去,而 在那之前,我会被教会除名,被朋友 和家人排斥。有罪之人会被驱逐:婚 前性行为、通奸、同性恋、酗酒、抽 烟……罪名多得无边。我知道后果。 多年前我与同是耶证人的男友发生了 性关系,我们向三位长老忏悔了我们 的性接触,然后被教会除了名。没人 强迫我们忏悔;隐藏罪行或是过双重 生活的人会在哈米吉多顿中死去,因 为上帝全都看见了。然而那三位聚集 起来听我告解的长老却并没看见。因 此显然有必要向他们复述我失去处女 之身的全过程。
“你们做了几次?”
“怎么开始的?”
“有爱抚动作吗?”
“你是过了多久开始变得主动 的?”
“他射精了吗?”
“你们避孕了吗?”
“谁买的避孕用品?”
“有没有任何——呃——口部接 触?”
我和男友被除名了。要想被重新 接纳,我们必须参加聚会,而参加聚 会时我们只能坐在后排,聚会一结束 就得离开。谁都不能跟我们说话。
那一年我父亲去世,我去王国聚 会所参加葬礼。我坐在后排,没人跟 我说话。
* * *
长老们在星巴克与我对峙那天, 我在两个决定之间摇摆不定:究竟是 做回那个“举世皆醉唯我独醒”的安静 奴隶,还是听从“也许我不需要再做 这样的人了”的内心悸动。
理查德弟兄和史蒂文弟兄耐心地 等我回答。
“我最近没见过简了,她一定奇 怪我为什么不能继续跟她学习。我告 诉她我做了些调研,发现我对于一些 东西的理解错了。”
长老们拿起笔开始记录。
“我让她质疑我教给她的东西, 当时的我以为那是真理。我从未打算 引她入歧途,然而有些事却与我过去 所想的不同。”我停顿了一下,史蒂 文弟兄抬起眼,朝我点点头:“谢谢 你如此诚实。”
“最后我告诉她我爱她,如果她 愿意,我希望我们能继续做朋友。”
我没再多说。我没告诉他们我读 过的那些批判性的书,其中一本的作 者是理事会一位因其认真调查而被除 名的成员。我没告诉他们守望台协会 把虐待儿童的细节报道打压了下去, 没告诉他们有人因拒绝输血而失去生 命,只因耶证人对一条古老的律法有 残忍的解读。我没告诉他们,在温哥 华我们会众中有个弟兄因为同性恋而 被逐出教会,最后在英属哥伦比亚大 学的树林里自缢身亡。我没提耶证人 几乎符合邪教的所有特征。我没说我 们其实是精英主义者,把世界分成 了“我们”和“他们”。我也没说我觉得 我们就像推销员,四处兜售爱的幻 觉,自欺欺人。
沉寂笼罩着我们,因为我没告诉 他们我所知道的事。从他们眼中我能 看出,他们知道我隐瞒了什么,至少 史蒂文知道。但是他们有不背教的理 由,而我则犯下了最严重、最不可饶 恕的错,上帝也不会饶恕我。一旦背 教就无法回头。
他们表示需要商议一下。我走进 洗手间,洗了洗手。我所在乎的一切 都溜走了:朋友、家人、记忆、目 标、意义、未来。而这是我自己的选 择。
会面结束后我有了新的指示——保持沉默,离开。我突然想起一句 话,出自我读过的一本由背教者所著 的书,引自约翰·F·肯尼迪:真相的 大敌往往并非谎言——并非故弄玄 虚、胡编乱造或是欺骗,而是神话迷 信,是顽固、有说服力而不切实际的 神话传说。相信神话能使意见和谐、 免除思维的苦恼。
我想,现在我已经很世俗了。我 住在纽约,有一份职业,和男友做 爱。我有了新朋友,我还上夜校。有 时,漫长的一天结束后我会去巴特里 公园跑步,布鲁克林总部的红色守望 台标志越过河水朝我闪烁,引人注 目。又或者,早晨,我从中央车站出 站,看到我的姐妹,每人手里拿着一 本封面绘有天堂的杂志,沉浸在自己 内心的平静中如同行尸走肉。我记得 相信神话的日子是多么美好,但至少 我的思想会令我不安。
原文载于《The Believer》2013 年2月刊。作者安柏·史格拉(Amber Scorah)来自加拿大温哥华,在台北 和上海生活过6年。曾主持过著名的 每周广播《亲爱的安柏:透视中国》 (Dear Amber: The Insider’s Guide to Everything China),谈外国人在 中国的生活。 安柏现居纽约,职业 是写作,普通话流利。(来源:译言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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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还是请回吧…我更喜欢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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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669488)2013-03-26 13:39
额,写的很不错。我还是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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